温蘅老神在在,给自己倒了杯茶,又给他倒了一杯。
王贵心头一松,暗笑自己没见过世面:左相既然来了,肯定是带着办法来的嘛。而且左相头顶那么多响当当的头衔,随便亮出哪个都能吓敌匪一跟头。
他恭敬道:“下官失态,让丞相见笑了。丞相成竹在胸,从容态度令下官叹服,但退敌之计,还请明示。"
温蘅轻啜一口茶,慢条斯理道:“无计。”
“扑通”一声,王贵掉下凳去,愕然地瞪着她。
“但应该也无碍。”
听王贵描述完,她总觉得这支伪装成土匪的军队,是为自己准备的。如果单纯是为了杀自己,那在京中有的是机会,何须大费周章将自己派道徐州来,还专门组建了一只军队?恐怕所图并非一己之身。那只有自己在这,戏是唱不起来的。
穆斌和他身后的人,究竟是想利用自己,挖到多深,铲除多少异己,才甘心呢?
温蘅继续说道:“既然天师预言本相位极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’,那想来没到这位置之前,本相是死不了的。既然死不了,说明我护得住城里的百姓。所以王大人放心吧,跟在本相身边,保你活命。”
王贵将信将疑,但还是往她身边爬近了两步。
实在是天师名头太响亮,就算不信左相自吹自擂,也不能怀疑陛下对天师的信任啊。
他正心里打着鼓,外头连滚带爬奔进来一个小兵,口中直呼:“大人!大人快来啊!”
正是先前的传信兵。
王贵手脚抖成一团,爬了几次,才从地上爬起来,哆嗦着问道:“是、是不是土匪打进来了?士兵们死伤多少?有没有百姓遭殃啊?”
小兵连连摆手,边喘边说:“不,不是,土匪没打进来,他们投降了!”
*
据说土匪头子正领着残部在城门口献降。
在去往城门的路上,小兵将自己见到的景象一五一十都说与温蘅和王贵知道。
“大大人料事如神,那些土匪听到百姓奔走相告,又看到驿道上烟尘满目,以为大军来援,不敢轻举妄动,便停在城外五十里处静观其变。小的们按照大大人吩咐,烟尘一起,便撤回城内,并无丝毫损伤。只是匪徒很快便勘破真相,驱散了牛马,又打算结队来攻。他们的人马展眼便到城门前,小的们来不及禀告大大人和大人,决定和匪徒决一死战,哪怕战死也绝不投降!”
说到这里,他的声音忍不住高昂起来。王贵连声称赞,说道:“好好好,晚上给你加鸡腿哈。”
小兵咽了口唾沫,继续说道:“土匪们不断往城上射箭投石,还运来攻城槌撞击城门,守城的士兵们难以抵挡,陆陆续续有人受伤。小的都已经把后事想过了一遍,以为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。突然!”
为了烘托气氛,他特地停顿了片刻。
王贵急道:“快说!不然扣你鸡腿!”
“哦哦哦,好的好的。突然打北边——就是大大人来的那方向,又起了腾腾烟尘,还听到马匹嘶鸣。大家伙还以为这又是大大人故技重施,想吓退匪徒。城门下的土匪们也是这么想的,不仅毫无惧色,还对着那个方向大肆嘲笑,说大大人和大人黔驴技穷,想不出别的招了。小的听了那个气啊,恨不得跳下城楼去撕烂他们的嘴,可恨城楼太高,我又没练过轻功……”
温蘅打断道:“说重点。”
“哦哦哦,好的好的。说时迟那时快,烟尘深处杀出一只军队,骑着高头大马,持着长刀利剑,冲入敌阵之中,砍瓜切菜一般,一下子杀伤了许多人。呵,那些土匪平常看着威风,跟这支军队比起来,不过就是些乌合之众,一击即溃,四处逃散。土匪头子看着情形不妙,立刻跪下求饶,说愿意投降,归顺朝廷,任由官府处置,只求留他一条性命。喏,这就是全部经过了。”
小兵说完,长出了一口气。
温蘅问道:“打头领兵的是谁,看清楚了吗?”
北边是盛京的方向。是谁,能从京城带兵而出,在自己危难之时救自己于水火之中。
她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。但她不敢仔细追究。
小兵摇头,“打头的将军威风凛凛,武艺高强,但是覆辙面甲,小的看穿眼睛也看不见ta的长相。那位将军让人将土匪们都绑了,就派小的来禀报大大人和大人了。喏,大大人您看,就在那。”
说话间,他们已到了城门前。
展眼望去,城门前空地上跪着数百名面色不忿、身材高大的壮汉,四周围着一圈负责看守的士兵,都是陌生面孔。
小兵手指的方向,有道背影,正骑在马上,与旁人说些什么。只见通身银甲,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鳞光。
听到身后的动静,回过身来,看见温蘅,摘下面甲,然后冲她笑了一下。
这个笑容,温蘅很熟悉。